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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口条】电台情歌(5-下)

- 私设一堆 ooc预警


夕阳西下,岚山茂密高耸的树林盛着余晖的光,天然氧吧吸走了整日的暑气,慈悲地留下橘色的光芒迎来送往晚行的人。


李一一摘下鸭舌帽,将被压扁的一头卷毛挠得更乱,他的脑子不比头上这蓬天生理不清的钢丝球清楚多少。


他拒绝小南订的机票,选了动车,又下来晃晃悠悠地荡了两个小时巴士,犹豫挣扎了一路,终于在这一天的黑夜来临前,姗姗来迟地到了目的地。


赶巧不赶早,正遇上刘启最后一幕戏杀青。


一身黑衣的魔教至尊拔出刺穿胸膛的宝剑,口中胸膛具淌出汩汩鲜血,浓血淋漓浸湿了胸前暗色的华美长袍,他看向树顶的残阳,只余下半轮的夕照经他一望也带上了血。他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,一张口便喷薄而出鲜血,当空映出男人悲凉的眼神,里面有他一生的求而不得。


摄像机安静地录着,背后围观的人群默然无声。


李一一远远地停下了脚步,他经长途颠簸的面色仍是苍白,胸口却急促地跳动心悸,像一壶忽然烧开至沸点的热水,烫得他半身几近颤抖。


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刘启演戏,无论是当年那个和演员八杆子打不着的青葱少年,还是后来荧幕中被塑造得遥不可及的假人,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清晰无比地见识到:刘启是个演员。


说起来,他不明白刘启为什么还是入了这一行,自他走后,他本以为刘启会无比排斥和这个圈子有关的一切。李一一忽然有些心凉,多年的缺席,他已不了解刘启太多太多。


但眼睛骗不了人,至少他现在明明白白地知道一点:刘启是真的热爱这份事业。


不远处传来一声“卡!”,而后是雷动的掌声,将李一一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,工作人员簇拥着上前,拆布景的拆布景,理道具的理道具,刘启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,随意地擦了擦下巴上的人造血浆,从摄像机的包围里走出来,和围观恭喜的人们说笑。


李一一迈不开一步,面前的灯光和欢笑似和他隔了一层,模模糊糊地被笼罩在李一一潜意识释放出的屏障外。这是李一一的隐疾,除了他自己,没有任何人知道,他就像只将自己团起来的刺猬,旁人难以走进他的内心,他却也将自己隔绝在外界所有的温情与热闹之外。于是,他就被钉在自己亲手立起的十字架上,一步也不能动。


他眼睁睁看着面前欢声笑语的默剧,尽管其中的主角留给他剧烈的心跳经久不散,但李一一波澜不惊的脸上依然如同一个漠然的旁观者,他甚至还注意到人群的角落中偷偷溜出了一个头戴高冠的女演员。


女演员捧着自己一头沉重的鸡零狗碎,朝李一一身后招招手,李一一回头一看,就见人推着一个装有双层蛋糕的小车过来,透过玻璃镜片,蛋糕中央立起的一排“启哥,恭喜杀青!”明目张胆地跳入了李一一眼中。李一一看了眼女演员,神色微闪,对方雀跃气息背后的意味已昭然若揭。


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,所有人都默契地让出一条道。刘启不明所以地看向道路的另一头,只拉着一条孤零零电线的白织灯吊在头顶的帐篷上,照亮了推着蛋糕车慢慢走来的女主角,刘启戏中唯一的爱人——以及戏外刘启二十三年来唯一爱过的人,那个在光亮之外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。


刘启快步走上前,长袍随风衣袂飘飘,被他踏出自带的气宇轩昂,如同童话中迎接公主的王子,所有人都期待地将目光转向另一端的女主演。


就见刘启与蛋糕擦身而过,一把拽出隐在后面的李一一:“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也不说一声?”


而后他低头向女演员道了声谢,接过餐车和一个一脸懵逼的李一一,一起推到了人群中。


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?众人见八卦不成,悻悻地将脑袋转了回去。


女主角的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。


李一一看了刘启一眼,见他泰然自若地切蛋糕,分蛋糕,随口和其他的演员们插科打诨。除了刚才将李一一骤然拉至聚光灯下的那一刻,刘启对这位远道而来的经纪人仿佛并不在意。他还在众人的起哄中给了精心准备蛋糕的女主演一个拥抱,表示感谢。


李一一握着被刘启抓过发烫的手腕,走到人群的边缘,与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。


“哥,吃蛋糕。”助理小南笑着从人群里钻出来,给李一一递来一块塑料托盘里几乎盛不下的,平平整整的大块蛋糕,“启哥让我给你的。”机灵的姑娘小声在李一一耳旁补充了一句。


大概从大小上,李一一尚能感觉刘启对他还是比别人更优待一些的。哦,上面还有一块别人没有的马卡龙。


这种甜到发腻的法式甜点,除了噱头十足,大多数人实际是很难喜欢的。但李一一恰巧相反。


心里苦的人,大抵都嗜甜如命。


他捏起半块薄荷色,放进嘴里慢慢地嚼,绵密甜腻的口感顿时齁住了整个嗓子,却让李一一感到无端的舒适,哪怕只有片刻可以压住深深扎根的苦涩。


小助理和李一一在昏暗的树林里分享完他人慷慨准备的晚餐,还不放过请客的金主。


“一一哥,你觉得兔姐是认真的嘛?”


“谁?”李一一皱着眉头问。


“就是我们的女主角,枫子晴,她不是两颗门牙有点大么,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兔姐。”小南悄悄吐槽。


李一一没听什么兔姐还是猴哥的解释,他在心里想着一些事,过了好一会儿,连助理小南都快忘了这茬,他才尽量客观地开口道:“男女主角炒cp本来就是很好的宣传手段,不必考虑认不认真,观众喜闻乐见的就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。刘启背景干净,没有黑料,的确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。但我没有收到公司的消息……”


他的话音戛然而止,但小助理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,她听懂了后半句未竟的话。


公司没有这方面的打算,那便是对方主动的。不管她是真心喜欢刘启,还是想借刘启提高知名度,抑或其他目的,总而言之,她对刘启有意思。


李一一忽然轻声问:“刘启入行三年来,没谈过女朋友吗?”


助理以为他已经开始思考宣传对策,一五一十地答:“据我所知没有,你也看得出,启哥这人挺高傲的。追他的的确不少,男的女的都有,但都没入他眼的。”说到一半,她忽然想起刘启和面前此人难以言喻默契和诡异的不合,便试探地问道:“一一哥,我还以为你和启哥早认识呢?”

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李一一的眼神并不锐利,透过无框镜片看过来时甚至带有一丝年长者的温和,但小姑娘的心里无端就感到毛毛的。


她犹豫地说:“我跟了启哥三年,不敢说对他多了解。但我没见过他对一个人既有全然的信任,又不时有些抵触……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!哎,我也说不好,总之挺矛盾的。启哥是个很干脆果决的人,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。”


女孩没见过三年前的刘启,也不可能知道那些已经被李一一悉数湮灭的传闻,她无知无觉地说出的冰山一角,却已经锋利地撞向漩涡中心的主角,李一一被海面下深重庞大的过去冲撞得面目全非,厚重的冰层几乎要压垮他努力挺直的脊背,让他粉身碎骨。


但人事早已全非。


李一一双手颤抖地戴上他如今经纪人的假面,堪堪维持住一个好笑又惊奇的笑容:“他对我有这么特殊吗?”


小助理以为他不信,重重的点了下头:“嗯!千真万确!”


李一一失笑了:“我和他是认识。以前有些……过节。”


是了,过节。所有隐秘的悲欢苦乐,和独自压抑的炙烈的爱,最终都被咽进短暂沉默后的“过节”二字里,被风一吹就在欢闹声中散成轻烟,不见踪影。


李一一是来接刘启下班的,没想到被半道杀出的杀青庆祝耽搁了会儿,回到酒店已是华灯初上。他这次吸取了教训,给自己在楼上订了个房间。


不多的行李已经由助理整理完毕,李一一简单交代了刘启两句,就让他早点休息。刘启在剧组闹完,像被拆了电池,懒懒地听他嘱咐,连怼人的力气也没了。


李一一没逗留多久便告辞离开,行至门口,兜里的手机一震。


来的是周倩的微信:枫子晴的工作室联系我们,想“合作”。你怎么看?


李一一的脚步一顿,他轻轻带上门,看着不多的十几个字,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在缓慢离开的脚步里,他给了周倩四字回复:


可以考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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