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禾

巴塞罗那的广告拍摄进展比预想的顺利，方案是刘启原先的经纪人小天线谈妥的，李一一捡了现成的便宜，不动脑地把自己当作AI跟进进度就行。

说实在的，李一一是真想活成AI。

三天的拍摄一结束，他就不得不面临自己一时脑抽答应刘启的同居生活。

最后一天的补拍临近尾声，李一一鸵鸟似的躲在化妆间和小南一起收拾服装道具。他不太想回忆自己昨日说了些什么，如果可以，李一一简直想原地穿越回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。

太失控了。

看到刘启，面对刘启时，他总在失控。一次次地警告自己，不要重蹈覆辙，不能再影响他。但刘启是一团太炙烈的火，一触碰就能烧光李一一所有的理智。

李一一短路的大脑经过一天一夜还没自动修复，他有种未老先衰的错觉。可精力旺盛的小青年已经两步蹦哒到他面前。

“发什么呆？”

“拍完了？”

“嗯哼，哥那是什么效率？”刘启得瑟地甩甩扎在脑后的小辫儿，“你今天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和我说？”

李一一平静地看了刘启一眼：“嗯？生日你今年不是已经和粉丝过了吗？”

“那怎么一样，”刘启白了他一眼，嘀咕道，“今天是农历生日，我不和别人一起过。”

“行吧，”李一一耸耸肩，“生日快乐。”

刘启满意地点点头，摊开手。

李一一将他背包整理好，背在身上走出门：“礼物可不能一年收两次，不吉利。”

“哈？”刘启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，看着背了他乞丐风背包却毫无违和的背影。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唯物主义死宅李一一吗？

“你是没给我准备礼物吧！”刘启追上去，忿忿地讽刺他。

李一一转过头，甩给他一个“不和你一般见识”的眼神兼耸肩，奈何背包太重，他的肩抬到一半就不争气地垮下来。

李一一僵着一张脸转回头，被刘启一把拖住，拉下身上的背包。

“行了，就你那小身板，把包还我吧。”说着便吹着口哨一把将包夺去。

没礼物收，只好在口舌上过过瘾。刘启期待了一天，失望地收工回酒店。

原本打算在异国他乡和李一一过个二人生日的计划，还未开场便宣告结束。刘启有气无力地洗了澡，趴在床上，从床头滚到床尾，就是觉得不得劲。

混蛋李一一竟然忘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！

刘三岁同学心意难平，一想起那句一年不能收两次礼物的鬼话就来气，摆明了敷衍他么不是？

哥收礼物的次数多了，别人排着队上赶子地送，什么两次，百八十次我都收了！

——等等，两次……他怎么知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？

第一次……

刘启心头忽然没来由地悸动，毫无章法的心跳加快催促他赶紧确认什么。

礼物，礼物……

刘启抓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上下划拉，正巧划到自己微信朋友圈里上个月发的生日会照片，灵光一闪，便拨通了语音电话。

“喂，周倩，你赶紧帮我找样东西！”

“……刘启你脑子有坑吗？你知道东八区现在几点吗？”

刘启：“……”

反应迅捷的小青年翻了个身，没皮没脸地耍赖：“我给你带了爱马仕限量版的丝巾，你上个月看中的那条。好姐姐，你快帮我个忙。”

“行吧，说。”

“我上个月生日时收的礼物是不是全在公司？”

“生日礼物？我想想……粉丝见面会的，媒体和别家送的都在公司了。你私人的我可不知道。怎么了？”

“在就成，”刘启大呼口气，“你明天一早帮我找个东西。”

“找啥？我说你那儿也晚上九点了吧，不睡觉你整什么幺蛾子？”

“很重要！应该在礼物堆里，我不知道是什么渠道送的，可能没署名，你得翻翻，一定不是普通的东西……”

“等会儿等会儿，”周倩忍不住打断，“合着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啊？那让老娘给你找个球！”

刘启虽然深觉她说得有道理，但秉持着将不要脸贯彻到底的原则，他硬着头皮继续说：“不是女的送的，那些花啊信啊首饰之类的可以排除——等等，信留在一边，回头我自己翻。”

刘启忍不住升起一丝幻想，但仔细想想，李一一实在不像会写情书的人。刘启撸了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，静下心揣测道：“可能是偏高科技的，或者一眼看上去和我平时不太相关的。你先照这几条排除一下，我明天一早的航班，你帮我筛选一些，回来我再找找。”

“明天一早的航班还不睡觉，臭小子，整天想一出是一出……”

刘启赶紧截断通话：“好好，我去睡了，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啊！特别重要！”

隔着遥远的欧亚大陆，中国某间单身公寓内的大经纪人露出了一丝宽慰又好笑的笑容。这个傻小子，这么多年可算回过神了。

等从巴黎转机一圈回来，落地时已是第二日清晨，周倩亲自坐着保姆车等在机场地下车库，不多时就见到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从电梯间溜达出来。

“不错，”她推门下车，“还胖了一圈么。”

“这可不怪我，国外都是高热量的油炸食品，我想吃素都不成。”某人浑然忘了自己徜徉在肉食天地里的无拘无束，说得和真的似的。

周倩也不拆穿他，看向后面的助理：“机场出来还顺利？”

“嗯！早上贵宾通道都没人！”小助理雀跃地坦诚道，眼里还有头一次走贵宾通道的兴奋。

“贵宾通道？！公司——”她本想说“公司哪有那预算”，白眼翻到一半正巧瞥见在刘启身后瞪着她的李一一，周倩心领神会地把舌头转了个弯，“哦对，公司这次给你的特别福利，我都差点忘了。”

她赶忙翻过这一页，招呼几个小的上车：“行了赶紧走吧，地下车库闷死人了！”

“我先回酒店，和你们不顺路。”李一一插嘴道，说着便从行李车上搬下自己的行李箱。

“哎——”

“由得他去，”刘启单肩背着包，率先跨上车，“就他事儿多。”

周倩狐疑地瞥他：“你那么高兴干嘛？”

“我有吗？”刘启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拉下来，转头装睡，角落里的手还不忘掏出手机给走远的李一一发了条微信。

“三点去接你。”

不就是同居么，害羞什么，和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似的。刘启用力咬住唇还是没憋住，冒出一声嗤笑。

“你到底在傻乐什么？”周倩从副驾上转回头看他。

“哦，看到个笑话。”刘启面无表情地把眼睛从墨镜上方露出来。

“对了，这个给你。”周倩从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小方盒，“你要我找的，看看对不对。”

刘启接过来，和他掌心差不多大的盒子，挺轻，他有些不可思议：“就这一个？”

周倩看着独自站在车库边等电梯的李一一背影：“我看就这一个符合你的要求。”

刘启忙不迭抽去银色丝带，一按黑盒侧面的圆珠，顶部应声而开，露出嵌在棉布中的一颗正二十面体骰。

金属骰子底下压着一张笔锋刚健的字条。刘启小心抽出来，简短的六个字滚烫地刺入他眼中。

“爱你的第八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