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禾

- 迟到的高考零分作文 齐蹇篇

- 题目为江苏卷：解读语言

- 是去年6月的梗 终于填了！

“花自语，鸟有语，生活处处有语言。生命也可以用语言来解读，雕塑、基因……都可以用语言来传递。语言丰富生活，语言诠释生命，语言传承文明……”

扯淡。

唯物主义小斗士齐之侃翻了个白眼，关上了今年高考作文的网页。作为大一新生，他本来挺关心自己的学弟学妹们的考试情况的，可刚看到作文题，强烈的求生欲就使他退了出来，脑海中只留下两个字——

矫情。

齐之侃拨了拨书桌上碧绿圆润的多肉，捏着它翡翠似的小脑袋问：“喂，你也有语言？倒是跟我说句话啊？”

沙沙，沙沙。

被齐之侃捏过的两片叶瓣互相摩擦了两下，仿佛是在挠痒。

“卧槽？！”

齐之侃手一抖，立马把多肉的花盆往远处一推。

是风吧？一定是风吹的！

齐之侃在心中默念，完全忽略了这么又肥又短的小叶片怎么可能被风吹的动。

古怪的小插曲很快就被心比天大的小斗士抛到了脑后。但自从那一日起，齐之侃到哪儿都觉得整个世界在捉弄自己。

比如他在阳台上晾着衣服，就有麻雀飞到他头顶，怎么赶也不走，他不得不买了个鸟笼给它安家；又比如他去菜场买条鲫鱼回家打算炖汤，鱼一到家就长了腿似的满屋乱跳，死活不肯上砧板，他又不得不把这条肥硕的鲫鱼养在了两只乌龟的鱼缸里；甚至连来串门的流浪猫一进了家门也粘在他睡床上拖也拖不走，让他不得不多了一个铲屎官的身份……

“是想怎样啊！把我家当动物园吗？！”

齐之侃看着啾啾叫的麻雀、和乌龟你追我赶的鲫鱼和吃饱了就躺的大肥猫，发出暴躁的呐喊。

沙沙，沙沙。多肉又摩擦出奇怪的响声。

饶是二十年唯物主义的小斗士，也不禁怀疑人生起来。

这天夜里，齐之侃喂完鱼食铲完猫屎，把鸟笼拎到阳台去，做好一切入睡准备。刚一回身，就看到沙发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个白色古装束着黑长发的男人。

“我靠！大哥，你哪个剧组来的？”齐之侃吓得一趔趄，撞在门框上。心大的小青年龇牙咧嘴地摸着被撞红的膝盖，就朝陌生人走去。

陌生男人幽幽地抬起头，看着眼前一步步走近的小孩儿，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，却一句话也没说。

齐之侃不明所以，自言自语道：“我门窗都锁了，你怎么进来的？你到底想干啥？”

男人依旧只默默地看着他。几步路很快就让齐之侃来到了他身前，齐之侃见他傻不愣登的，腹诽着：到底是个傻子还是哑巴？我该不该打110？

两人四眼相对了两分钟，齐之侃终于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。手刚落在他肩头，仿佛触摸到幻影似的就穿体而过，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。四处看了一圈，也没看到投影设备，齐之侃默念着“唯物主义战无不胜天不怕地不怕”，又哆哆嗦嗦地触碰了他一下，这回整只手直接从他胸膛穿了过去。

“妈呀！！！你是人是鬼！！！！！！！”

齐之侃问出了颠覆他此生三观的灵魂拷问，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，长手打翻了桌上的一盆多肉。

瞬间，刚才定格了许久的男人身体一轻，朝着倒下的多肉飘了过去。

齐之侃感觉自己已经被吓傻了，他看着那摔的四分五裂的花盆，中间的那颗多肉正在“瑟瑟发抖”，想要他拯救一般，而神出鬼没的男人却没了踪影。

齐之侃触电似的点了下那绿油油的脑袋，不可置信地问：“你、你、你是多肉精？”

我一定是疯了，齐之侃想。

被摔在大理石上的绿植幸好不会说话，只是一抽一抽地抖动着。齐之侃看不过眼，找了个花盆，又把它栽了进去，培了培土，那多肉终于消停了。

前几天捡来的流浪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，慢慢悠悠地爬过来，低头亲了亲死而复生的小绿植，对着齐之侃举起两条前腿作揖，嘴里发出类似“谢谢”的喵声。

齐之侃一晚上第二次栽倒在地，他看着成精了的橘猫，彻底宕机，话也不会说了。

橘猫碧绿的眼睛对着齐之侃眨了眨，轻盈地跳上了一旁的电脑椅，爪子往开机键一戳，过了几秒，熟练地打开桌面上的Word文档。动作一气呵成，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只猫。

“你不会还能打字吧？”齐之侃干脆瘫坐在地上，看着这只不像猫的猫还能搞出什么名堂。

不会一会儿，啪啪几声，屏幕上多出了一行字：小齐 你别怕 我不会伤害你的

“你到底是谁啊！”齐之侃快崩溃了，他转头看了看鱼缸里新来的鲫鱼朋友，生怕它也冲上来和自己打招呼。

猫咪撑着自己两条小短腿，又敲起了键盘：对不起吓到你了 你不用担心 它们都是寻常活物 我的真身无法独立出现 只能依靠它们的肉身

也许是猫咪的萌感消除了些许不可思议的恐惧，齐之侃只当是在做梦，大着胆子问：“那你到底是谁？为什么要找我？”

莫名的，猫爪落了下来，过了许久，屏幕上才出现了一行字：

你果然全忘了 忘了也好

齐之侃正不明所以，可猫咪仿佛被抽干了力气，趴在电脑椅上沉沉睡了过去。

睡吧睡吧，就当是在做梦。齐之侃宽慰自己道。

可第二天醒来，打开待机的电脑，屏幕上的话和昨晚分毫不差……齐之侃凌乱了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坚信了二十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。

往后的日子，他发现自己收养的这只猫咪一到晚上就异常的粘人，每晚都缩在他怀中才肯入睡，可到了白天就换了只猫似的爱答不理。齐之侃不得不开始怀疑，家猫真的被附身了。

一旦产生这个念头，每晚抱着猫咪入睡的时候，齐之侃总觉得像抱着那晚含情脉脉的男人似的，让他浑身都觉得不对劲。

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。他开始尝试和猫咪说话，试图引诱它背后的男人出来。可这猫倒像只正常猫一样，撒娇打滚喵喵叫，即使把它放在键盘前，也不再打字。那灵异的一夜，仿佛真像一场梦一般，不复存在。

我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了？齐之侃恍惚地想着，撒着龟粮的手不小心便伸到了鱼缸中，正抢食的乌龟看也没看就朝残留龟粮的手指啄了上去。

“啊！”齐之侃惨叫，想抽手却被死死叼住。

霎时间，平日温顺的橘猫不知从哪儿蹿出来，就往鱼缸里扑，一顿毫无章法的老拳把那乌龟一通乱揍，直捶得两只乌龟晕头转向地往水底沉。水花溅了齐之侃一身，他拎起落汤猫，笑弯了腰。

“没想到你这么紧张我啊？那怎么不和我说话呢？”齐之侃用毛巾给它擦着湿漉漉的小身体，自言自语地问道。

“对不起，小齐。”猫咪张了张嘴，却发出古怪又低沉的男声。

齐之侃差点条件反射地便要把猫丢出去，幸好有前几次经验的积累，他撒手把猫放在沙发上，大眼睛瞪着他问：“你会说话？！”

猫咪把头埋进了两条前腿之间，低低地说：“刚会。”

这么牛逼的吗？不仅会说话还会害羞？齐之侃兴冲冲地拉起它两只小爪子，开始和多年老友一般攀谈起来。

什么唯物主义，见鬼去吧！

于是渐渐的，齐之侃便认识了隐藏在猫身中的男人——确切的说，是男鬼——据他所说，在他活着时也曾是一代帝王，名叫蹇宾。而齐之侃千年前的前世便是他的将军，可最终国破人亡，两人双双自刎。齐之侃踏入了轮回，而蹇宾却怨念过深，过不了奈何桥，便一世一世地寻找齐之侃，直到这一世。

交往愈深，齐之侃就越不知该怎样面对蹇宾——尽管他在自己面前仍是粘人的猫咪状——可它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男人的感情太深，齐之侃承受不住，即便他根本不要求齐之侃承受，而这样的蹇宾才更让齐之侃愧疚。

“你有什么心愿吗？”一日晚上，齐之侃照旧抱着猫咪入睡，却突发奇想问道。

“我……”蹇宾已然能顺利地发出正常的声音，却嗫喏了许久才温吞地埋在齐之侃胸口轻声道，“小齐你能不能……再抱一次，我的真身。”
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

“我需要你的一滴血，你闭上眼睛。”

齐之侃听话地闭上眼，只感觉指尖刺痛了一下，猫咪毛糙的舌苔舔过那伤口。忽然间，不知从哪里卷过一阵阴风，等齐之侃再睁眼的时候，眼前便是数月前他见过的那白衣男子的面貌。而这一次，他伸出手，结结实实地触摸到了他的胸膛，冰凉的。

齐之侃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，却不再是因为害怕。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对，他终于见到了那男人活着时的面目，男人的目光里有数千年的深情。齐之侃不忍面对，把怀中的男人抱得更紧了。

他的声音出现在蹇宾的耳际，他卑微地说：“蹇宾，我知道我不是你想要的齐之侃。但是，我还是想告诉你，我可能喜欢上你了。你不要有负担，那个齐之侃依然是你的白月光，我不会破坏你们的。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齐之侃不知该如何说下去，他愣愣地察觉到自己的肩头濡湿了，他放开蹇宾，他看到那双迷蒙的双眼中更多的是得偿所愿的感动。蹇宾朝他倾身过来，唇瓣相触，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无言的亲吻中。

“小齐，你想要我吗？”

“可、可以吗？”

 

天色渐白，照着齐之侃睡梦中餍足的笑容，和怀中沉睡的猫咪。

一道幽魂飘在窗外定定地看了许久，终于说道：“走吧，鬼使大人。”

幽魂边的黑影叹了口气：“值得吗？你明知显出真身便只能永世堕入地狱。”

幽魂笑着答非所问道：“别忘了消除他的记忆。”